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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罵人,卻把一家虧損百億的公司救活
技術自主的目標破滅,他在員工求去聲中扭轉核心事業;大股東掌握技術和客源 ,他在協商中既競又合……

/沈耀華

十月十五日,世界先進的家庭日活動上,董事長簡學仁笑得開懷。因為他從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手中,接下世界先進董事長職位兩年來,世界先進股價上漲近四倍,去年每股盈餘將創下掛牌以來最高。

「以營業損益來看,今年世界先進將是台灣唯二賺錢的晶圓代工廠,打敗聯電。」瑞銀證券(UBS)亞太區半導體分析師董成康說。從不被追蹤的個股──世界先進,搖身變為外資新歡,目前外資持股比重也超越二五%。


回到五年前,幾乎沒人看好簡學仁。二○○○年三月,張忠謀在內部會議布達,簡學仁接任世界先進總經理時,「為什麼是他?」一位副處長當面質疑。只見張忠謀和緩的說:「我相信Paul是最適合的人,請大家要相信Paul。」簡單兩句話,背後卻是千斤重擔。就這樣,簡學仁和世界先進成為命運共同體,走上一條充滿荊棘的轉型路。


擇善固執 不會浪費不必要的氣力

他接任總經理後的兩年,世界先進總共賠了超過一百億元;就在營運低點,股價不到七元的谷底期,張忠謀又將世界先進董事長一職交給他,多數人準備看好戲,他也被媒體戲稱為「園區最苦的董事長」。


如今,世界先進卻成為外資看好的利基型晶圓代工廠。華亞半導體總經理高啟全甚至評論:「簡學仁是全球唯一成功將DRAM廠轉型為晶圓代工公司的人。」

簡學仁的能耐何在?跟台積電總執行長蔡力行的鐵血風格迥異,簡學仁看似一個溫和的好好先生。殊不知,他其實是個「溫柔的霸主」。在與人應對上,他從不疾言厲色,隨時保持笑容,甚至不輕易說「不」。


但在骨子裡,他很堅持,只是,堅持人人都會,他卻懂得挑選時機,在確定拿下權杖時,才發動組織變革,以免力氣被消耗。他分析自己的成功之道時,也歸納:「我擇善固執,但我不會浪費不必要的氣力。」

就是這個特質,不但沒讓他在世界先進轉型的戰役陣亡,還帶領部屬突圍成功。

成立於一九九四年的世界先進,是「次微米計畫」所衍生成立的公司,由經濟部和工研院共同推動建立台灣自主的記憶體晶片設計能力。但這個努力卻因為始終無法發展出自己的技術而被迫終止。

張忠謀在二○○○年接受亞洲《華爾街日報》採訪時甚至說出:「我不得不哀悼我夢想的死亡。就世界先進而言,我根本一無所成。」同時對著世界先進經理人以上主管說,「我願意與你們抱頭同哭。」

眼光宏遠 身兼五職預想未來藍圖

簡學仁就是在這時候接下世界先進總經理位置。面對一群低落士氣、準備出走的員工,尤其在世界先進將被併入台積電的傳聞沸沸揚揚之際,就像捧著熱燙的火爐。


雖然有人認為簡學仁能當上董事長是運氣好,剛好卡到時機與位子。但一位台灣DRAM大廠總經理私下說:「如果是我才不接那個爛攤子!那麼爛的狀況,做不起來是必然,做起來又是大老(指張忠謀)的光環。是我早就走人!」

那一年,世界先進約一千七百名員工走了約三成。一度,公司高層只剩他和一位財務部副總,簡學仁自己還先後兼任營運副總、業務、行銷副總與法務長等五大職位。問他怎麼兼顧各方面工作?他說:「我不會浪費不必要的effort(氣力)。」

簡單的一句不浪費氣力,背後卻是職場智慧。因為當時世界先進能否順利轉型為晶圓代工,端視台積電(持股二七%)的態度,決定權,甚至高層人事權都不全然在他的手上。但他心中的藍圖很清楚,未來哪些部門將不復存在,哪些是未來發展重點。因此,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安撫人心。但到此為止,簡學仁的心態是:「看守內閣」。不到關鍵,他不輕易出手。


直到二○○一年,張忠謀向簡學仁確定台積電不會購併世界先進,還給了簡學仁一個「學仁兄,請拿出辦法來」的紙鎮。是命令,也是授權,簡學仁開始動手發展晶圓代工的部分。


但一如預料,台積電與世界先進的衝突浮現。當時世界先進與台積電簽了契約,其中載明:世界先進能獲得台積電技術移轉的公司,但相對的,世界先進不得自行接單,更要提供相當高的產能給台積電,承包台積電移轉過來的代工訂單。


換句話說,世界先進就是台積電下游的二手承包商,而且不得拒絕。因此,當世界先進想爭取客戶時,屢次引發大股東台積電業務單位的抗議,但這時候除了等,簡學仁什麼都不能做。他不能和大股東、技術移轉來源台積電正面衝突,又得在夾縫中求生存,小幅提升公司自行接單能力。

「當公司三成的營收(晶圓代工)是不能主動去找客戶,而其他營收貢獻(DRAM)又是看天吃飯(看現貨價浮動)、是未來即將淘汰的部門時,其實很難做的。」簡學仁深知,世界先進要想走出獨立的路,就得要自行接單。在台積電與世界先進的業務單位之間,為了提升公司的自行接單空間,他用不斷的說服(coaching)來平衡兩邊的衝突。


這時,連續兩年虧逾百億元的成績單,讓董事長張忠謀終於採取了行動,二○○三年,張忠謀宣布將董事長職位交給簡學仁,低調許久的簡學仁終於可以大展身手。


鋒芒內斂 找人扮黑臉改革大動作

要帶領世界先進從台積電的嬰兒,走上獨立成人之路,簡學仁必須建立自己的班底,他找了三個副總,包括法務長陳香嚴、技術主管張東隆與策略發展主管劉信台。其中,陳香嚴是關鍵人物。


「基本上,我的心比較軟,公司改造時,包括薪資與組織結構需要有人來執行,」簡學仁的個性適合扮白臉,於是他刻意找來美式作風的前蔚華科技副總經理陳香嚴為行政法務副總,擔任黑臉角色。

一黑一白,不管對內或對外,兩人默契十足。對外,二○○三年,世界先進與台積電重議合約內容,獲得了自行接單的空間。今年二月,陳香嚴更修改與某國際IDM(整合元件)大廠重新議約授權金比例,不但讓世界先進一舉拿回數十億元溢收權利金,預估未來每年減少的權利金支出,可望對每股盈餘提升達.四至.七元。


對內,人事到位後,簡學仁啟動績效管理,準備仿台積電模式,將績效最差的二%至三%解職,與之前的零淘汰率作風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由陳香嚴貫徹執行。

但大刀闊斧的改革總會有各種阻力,改變也會帶來不適。簡學仁為了力挺陳香嚴,也為了堅持改革主張,不惜壓上自己的官位做擔保。十月十四日傍晚,世界先進審計委員會上,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簡學仁面對董、監事成員,臉上表情異常強硬,外圓內方的個性越來越強烈。


中央大學人力資源所所長林文政認為,這是領導人要讓企業習慣「獎、懲」文化的高明手法。在企業走出低潮開始獲利後,為了提升企業效率,但又要維持管理風格的一貫性,領導者不能立刻轉換領導風格。因此他可以新增黑臉的角色,先由其他人執行懲處行為,讓內部習慣並度過這個轉換過程。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世界先進前總經理盧志遠形容:「他是一個非常精明的人。沒有必要,不會隨便表達任何意見的人,但一旦發表話會講得很重。」簡學仁登上大舞台,表現出色,在半導體界中,是少見的溫柔霸主。


簡學仁小檔案

背景:1951年出生 東海大學化工系、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化工碩士
經歷:1988年台積電美國子公司行銷協理
   2000年世界先進總經理

   2003世界先進董事長兼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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